文|梅君
昨日的雨,淅淅淋淋下了一天,天地间,仿佛织女那台巨大的纺车,滚动着无数晶亮的丝线,剪不断,理还乱。
这就是传说中的桃花雨吧?一滴一滴的雨水,掉落地上,又弹起来,像一个个晶晶亮的小喇叭,吹起了一圈圈涟漪,又汇成了一条条小溪。
我看见,一树树开得正艳的桃李,被莹莹珠泪,压弯了腰身,片片花瓣难承其重,离枝而去,乱纷纷地跌落在路面的小溪里,只是落红有意,流水无情,质本洁来难洁去。梨花泪、花瓣雨,这也是如火如荼的花季里,难掩的忧伤,这场雨过后,百花公园玉兰大道上那片遮天蔽日的白玉兰,就要告别这一春了吧?
我看见,春雨里,有三两只鸟儿,在草地上跳来跳去觅食,间或一两声鸣叫,浸着水音儿,嘀嘀哩哩的,比往日更添了清丽婉转。一株株的绿芽芽,喝饱了水,生机勃勃,铆着劲儿上窜……
正是中午时分,我看见,蜡梅园曲折的回廊下,两位女园林工正边吃边聊,黑皴皴的手里,擎着烧饼馒头,就着冷雨、咸菜下饭,却聊得火热,吃得也津津有味。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,当一种生活成了常态,即使有点苦,也会习以无常,并会苦中作乐吧?
我看见,檐廊下挂着雨滴儿,好一曲《卷珠帘》:细雨酥润,见烟外绿杨……檐廊下小湖畔,有只喜鹊在泥沼里踱步,逡巡着可裹腹的小鱼小虾小泥鳅,有人唱着歌路过,喜鹊扑棱棱惊起,在泥沼里留下乱腾腾的脚印,“人生到处知何似,恰似飞鸿踏雪泥,泥上偶尔留鸿爪,鸿飞哪复计东西……”
小湖边是一座幼儿园,透过巨大的落地窗,我看见人类可可爱爱的幼崽,在追逐嬉戏,孩子才是这世间最透明的存在,苦笑由心,藏不得一点虚伪狡黠,宝贝们,珍惜这一生中,哪怕犯错,也会被呵护、被原谅、最自由的时光吧。
透过他们,我也仿似看见了遥远时光里那个小小的自己。那时候,我们还叫红小兵;那时候,我们穿着统一的、翻着荷叶边的小白兜兜,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红梅,红梅上面,绣着红小兵字样;那时候,我们排着队去院里打秋千,老鹰捉小鸡,用桃核杏核樱桃核,玩“拾盒子”的游戏;那时候,我们会去地里劳动,拾麦穗、捡豆子花生,换回的钱,老师会买来胖娃娃年画、高粱饴、铅笔刀,当成奖品发给我们;那时候,那时候……可是,那最短暂、最纯真、最快乐的时光,一去不复返了,如今,只剩下沧桑的面容、沧桑的心……
雨还是下个不停,正要离开蜡梅园,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走过来,问:你要走吗?捎我一段吧。原来老太没打伞,而她想去卫生间。大理石路面如此湿滑,老太打了好几个趔趄,我擎着伞,扶着她,一路提醒她小心,老太一边道谢,一边偏着头看我,连连问:你怎么没去上班?就像一位老母亲,关心地问自己的女儿。我说下午再去。老太好像放下了心,松了口气。过了一会儿,她又偏着头问:你怎么没去上班?或许,人老了,记性就差了,可是对孩子们的关心却是一如继往的,他们只是希望一切安好,该上学就上学,该上班就上班,该找对象生娃,就找对象生娃,哪怕有一点点脱了轨、失了控,他们也会紧张地像只老母鸡,惊惶失措。人老了,就没那么坚强,也就经不起那么多的风吹草动了……
到了单位,赶紧回过去:上班呢。她回:你忙吧,没事儿。晚上吃完饭,遛弯儿,想起惠姐,她是一向不这么勤勉地与我联系的,电话接通了,惠姐竟然带着哭音,嫌我不理她,越说越激动,竟然号啕大哭起来……我一听就知道,她这是触景生情了。下了一天雨,她一天没出门,家里,哪哪儿,都是佳贝的影子,她哭,“越来越想她了”“总是听到她妈妈妈妈地喊……”。
电话那头,惠姐哭成了泪人,电话这头,我也哭成了泪人,涕泪滂沱、泪雨交流。只是,雨是凉的,泪是热的,心里早已痛得翻江倒海。什么是伤逝?这就是吧。有些思念、有些伤痛,随着时间流逝,只会更痛,想起来就痛。不曾经历过失去的人,怎么可能感同身受?辛辛苦苦走了这大半生,我们都经历了很多失去,有些失去,就是遗憾,就是刻骨铭心啊……就像这次东航飞机失事,就像猝然离世的白晓卉,就像身边昨日还笑语晏晏,如今却两世相隔的旧相识……
而佳贝,就像这春雨里,过早湮灭的花季,零落成泥……可是,我们总还记得她明媚的模样,就像记得每个春季里,那一抹抹的姹紫嫣红……就像在这场春雨,我看见的人生百态,有可爱、有感念、有追忆、有心伤,也有希望……
壹点号壹点倾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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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
F_Robot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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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文地址《
我看见了,春雨的模样》发布于2022-3-2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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