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贾硕专栏|放羊

文|贾硕 编辑|燕子 图片|网络

我的邻居宝元大爷是一个老鳏夫。

宝元大爷年近70,身体却非常硬朗。他养了一大群羊,这羊是他赖以生计的根本。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放羊。我家也养了五六只青山羊,母亲就让我跟着宝元大爷去放羊。我就像他的小跟班一样,终日跟着这老羊倌。

春日里麦苗开始返青,麦地里长着一种叫迷迷蒿的杂草。这草开着黄花,葳蕤丛生,比麦苗长势还好。羊就很爱吃这种草。我就经常跑到麦田里去薅迷迷蒿。迷迷蒿的汁液浸了我满手的青绿,有一种苦苦的味道。我薅了一大捧扔给在河沟里啃草的羊群。羊吃草不像牛一样淌下长长的涎液,它们极干脆地把撩动长舌,把草卷入口中,用整齐的牙口“咯吱咯吱”节奏齐整地咀嚼着,显得干净大方。那草在它嘴里似乎是极鲜美的,我也扔进嘴里尝一尝,却是满口苦涩。我苦着脸赶紧吐出来,一旁的宝元大爷哈哈大笑。麦苗地里有一种叫做水萝卜棵的野草,这草却是可以吃的。水萝卜棵形似荠菜,开的却是淡粉色的小花。每次薅到水萝卜棵,我都格外高兴,因为中午又能喝到好喝的咸饭了。水萝卜棵煮熟后滑溜溜的,味道极鲜美,当时就有童谣唱着:水萝卜棵,熬一锅,三碗四碗随你喝。每次薅到水萝卜棵,我就把草藏在麦苗最深处,生怕哪只羊偷嘴吃。

放羊路上别有一番景致。不远处,几株旁逸斜出的桃树在浅水里欣赏自己的倒影,桃花已经开败,落英缤纷,淡粉色的花瓣随水东流而去。草沟边上有几棵楝树,楝树开花的时候正是蒜薹成熟的时候。楝树开着深紫色的花,那花一束一束开满枝丫,分外好看,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微苦的味道。楝树的叶子比较苦,羊是不大喜欢吃的,它们更喜欢吃槐树叶子。槐花盛开的时候,整条河沟都沉浸在蜜样的花海里,空气中都浸润着香甜。田野里的油菜开的正盛,白色的菜粉蝶在花间翩跹。原野里布满各种色彩,像是谁失手打翻了调色板,将这一块块斑斓的色彩涂抹到以田野为底色的画布上。

河沟子里淡紫色的小花星星点点,缀满草坡。我就躺在草坡上,闭了眼打盹。宝元大爷坐在河沟子上心满意足地抽烟。宝元大爷抽一种极廉价的烟丝,有时候劲太冲,他不得不剧烈地咳嗽一阵。有时候他悠闲地吐着烟圈,眯着眼看羊儿吃草。他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,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话。有时候两只羊的犄角抵在一处,他就把皮鞭扬在空中,发出“噼啪”的脆响,两只羊闻声分开。更多的时候是羊在安静地啃着青草,不远处响起“哒哒哒哒”的声音,那是啄木鸟用它的长嘴巴在啄老榆树的枯枝。布谷鸟呼哨一声略过,发出“布谷布谷”的脆响。河沟里春江水暖,几只裹满淤泥的田螺伸展着触须缓慢地挪动,我懒懒地躺在草坡上晒太阳,日子缓慢而悠长。

秋天来了,河沟里长着一种叫“黑蛋蛋”的野草,后来我才知道它还有一个洋气的名字叫龙葵,不过我们都叫它黑蛋蛋。黑蛋蛋的稞子上缀满紫黑色、浓绿色的小浆果,熟透了的黑蛋蛋有一股甜津津的味道。我经常大把大把揪下来吃掉。有时候为了找一棵黑蛋蛋,最后走丢了羊也是常有的事。宝元大爷经常指给我哪儿有一棵,他有时候也摘下来一小捧给我留着,看我满足地填进嘴里,把舌头都浸染的紫黑,他呵呵地笑着,眯着眼睛吐着烟圈,也很满足的样子。

宝元大爷还教我穿杨叶。用一根削尖了头的小木棍做头,后面缀上长长的绳子,末尾以一个小棍做结,这就是穿杨叶的工具了。看见落在地上的杨叶我就兴奋地跑过去,秋风过处,杨树叶子哗啦啦作响,落下来的杨树叶子有的干瘪发黑,消陨在泥土里;有的则像宽大的手掌,叶片微黄,呈现清晰的脉络,像是宝元大爷手背上的青筋一般。原来杨树叶子也是会老掉的,而我的宝元大爷,似乎永远会陪伴我。他帮我看着羊,我则穿梭于树下穿杨叶。不大一会儿,穿了长长的一串,像毛毛虫一样。羊群在树下贴着地皮啃食地上的叶子,有的跑到田里去啃别人家刚刚露头的麦苗,宝元大爷就把鞭子扬起在半空中,用力地挥舞着,鞭子在空中发出一声脆响,羊儿纷纷调头去沟边啃叶子。

远远地看见大路上有人蹒跚而来,渐渐地离得近了,原来是七大娘。她崴着小脚,拖着一把几乎已经光秃秃的扫帚在扫杨叶。七大娘比我奶奶的年纪还要大,大概快九十岁了。她老眼昏花,甚至看不清杨叶,她的腰几乎伛偻到了尘埃里,但她仍然挥动着光秃秃的破扫帚在扫杨叶。七大娘中年丧子,不满一年又死了丈夫,她孑然一身,在南地的小屋独居。小屋里堆满了杨叶,她只喂了两只羊,那羊跟她一样瘦弱不堪,并不能吃得下那么多杨叶,但她仍旧不停地扫杨叶。没有杨叶的时候就去拾羊粪,或是捡白菜叶子,她永远不让自己闲下来,似乎一闲下来就发慌。“庄稼人,到死都不舍得闲着。”宝元大爷长叹一声,又吧嗒吧嗒抽他的旱烟去了。

我近前去,极大声地喊了一声“七大娘”,她抬起浑浊的老眼定睛望着我,随即咧开嘴笑了,像是打皱的核桃,每片纹路都舒展开来。她张开没牙的嘴努力夸赞我,夸我小小年纪就知道放羊了,她跟我絮叨着今年的收成,并不忘手中的活计。她把扫的杨叶全都倒进一个塑料单子里,那单子由几个尿素袋子拼接而成,补丁已经打了几层。我帮她把单子里的杨叶小心系好,我正担心这么沉甸甸的一担,她该怎样背回家。只见她半跪在地上,极努力地拽着一头打结的单子,使足全身的力气去拽那担子,她终于背起来了,但那担子几乎是贴着地面了。她又一次地谢了我,还叫错了我的名字。她的已经磨得光秃秃的银簪子箍着所剩无几的几缕枯草一般的乱发,像是风干的柚子皮一样裸露的手背让我想到消陨到泥土里的枯叶,或者是草沟边遍地生长的野草,虽然无人问津,但也极坚韧极用力地活着。

她渐渐远去了,不远处,炊烟已经升起,我们也赶着羊群,一路归家。

作者简介:贾硕,一个从事教育工作的文学爱好者。常怀赤子之心,常有仁爱之念。尘世喧嚣,琐事芜杂,却自在心中修篱种菊,安享岁月静好。愿以笔为伴,以梦为马,诗意栖居。

壹点号心梦文学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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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文地址《 贾硕专栏|放羊》发布于2021-9-2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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