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六十岁之前,母亲是从来没有存折的,用母亲自己的话说就是,能把我们姐弟盘大就很不容易了,哪里还有钱拿到银行去存哟。
确实,为了我们姐弟有个好的学习和生活环境,父母带着我们在镇上的建筑工地打工,那时在城里读书要户口,两个孩子每年的借读费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。“你们只管发奋读书,钱的事情不用操心。”当别的工人下班回家,我的父母还在工地捡饮料瓶和废铁,那时的父母多么年轻多么有活力啊,进进出出总是有说有笑对生活充满了希望,仿佛从来没听他们叫过苦、喊过累。
1997年我上初中,多亏善良的村支书帮忙,我们家终于在镇上落实了户口,并分到田地和一块偏僻的宅基地,虽然和乡下的生活相比,我们仍要种田,但不花钱买口粮,多好呀。
从那以后,父母每天捡的废品又多了一样——工地拆下不要的旧砖头。当宅基上的砖有小山高的时候,母亲跟舅舅们借了一些钱,终于盖起了属于自己的砖瓦平房,虽然不大,但足以遮风挡雨。
随着我们长大参加工作并相继成家,父亲也因积劳成疾而离世,比他大两岁的母亲几乎一夜白头,好在我们姐弟都成人了,债务也帮着还完了,对于母亲来说,也算是一种安慰。
父亲走的第二年,也就是2005年,国家实行养老新政策,村里年满60岁的老人每人每月有一百元的生活费。那天,我带着母亲到邮局办理相关手续,拿到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张存折。“你爸若活着,每月也有一百元呢。”伤感过后,母亲的心是喜悦的。
虽然终于有了存折,但母亲以不识字为由,坚决要把存折放在我的手里。我每三个月帮她取一次钱,然后加两百凑成三百元给她零花。“你供我吃供我穿,我要钱没用。”拿了属于她的一百元,其余的两百元她坚决不要,我只好悄悄放在她的枕头下,久而久之,她也没再说什么。但看得出来,她生活得十分满足,也常常遗憾地念叨我的父亲没福气,要是活着,治病不要钱(农合),吃饭也不要钱,这真是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。
约2008年,我们村的土地被征用,政府为失地农民都办了养老统筹,母亲每个月可以领到一千多元的工资,但她还是坚决把存折放在我的手里。
“你们结婚的时候,家里穷,连冰箱、彩电都买不起”,“你们买房的时候,我也没出一分钱的力”,“孙儿长大了,读书、成家要得花好多钱”,“我儿跟着娘受苦了,正长身体的时候,连鸡蛋都吃不起”,“以后我走了,你们还要花大笔的钱送我”,我辛劳一生的母亲,总是对孩子充满了亏欠,以各种借口不要存折,但我知道,老人手里有了钱,心里会踏实许多。“放您这里,我们都不动它。”我硬把存折塞进她陪嫁的木箱里锁了起来。
时间如流水,转眼,母亲已进入耄耋之年,我的女儿也将出嫁,佳期临近,她硬塞给我一个大布袋,打开一看,是厚厚的一扎钱,那都是我每个月给她的零花钱,她都没舍得花。在钱的最下面,是那张一直压在木箱底的存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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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_Robot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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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文地址《
母亲的存折》发布于2021-8-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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