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述人,乔小凤,68岁
01 我爷爷全家闪亮登场
翻过18座山,越过18座岭,绕过18条盘山道,山道下面是个扇子型的小平原,平原上有个乔家庄。
乔家庄有个老乔家,老乔家有个倔头巴脑的乔老头,乔老头生了8个儿女,5个儿子,3个姑娘。
没错,乔老头就是我爷爷。乔老头敦厚方正的大儿子,就是我爸乔春生!
我爸弟兄五个,依次叫乔春生、乔夏生、乔秋生、乔冬生、乔花生。
只生儿子,谁受得了啊?还好,从我五叔花生开始,我奶奶生女儿了,五个小姑姑叫春花、夏花、秋花。
我爸是天字第一号大孝子,也是“古往今来、纵横八荒”少见的好大哥。
我是我爸妈“天上难寻,地下难找”唯一的贴身小棉袄,你算说对了,在那个年月,我竟然是我爸的独生女。
我妈本来就有宫寒的毛病,生我时,大出血,子宫内膜异常,我再也没有了弟弟妹妹。
我妈抹着眼泪对我爸说,“我这一辈子,也没给你生个儿子。总觉得亏欠你。”
我爸温和地说,“瞧你说的是啥话?咱们闺女小凤一个顶10个。儿子女儿都一样。”
等我长大了,听到各种风言风语。
有善意的人提醒我,“你有4个穷困潦倒的叔叔,你还有一大堆如狼似虎的堂兄弟。你爸心肠那么软,小心家产都让他们得了去。”
也有不怀好意的人,给我挤眉弄眼,“你看看你爸,重男轻女,看侄子比看你还亲,你要小心哟!别让他们嚼得连骨头渣都不剩。”
无论好意,还是恶意,我都懒得搭理,只是一笑而过,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。
我爸的财产,爱给谁就给谁吧!女子当自强,我自己能挣!何况我4个叔叔对我真不错。
我爷爷是念过私塾的,爱讲“孝悌忠信,礼义廉耻,”这是孔老师学问的精华,我爷爷学了十成十。
我爷爷他老人家最爱念老理,有事没事,让儿女们站成一排,耳提面命,进行教育,让他们孝敬父母,友爱兄弟姐妹。
无奈,学到精髓的人只有我爸,其他的叔叔姑姑学了个“一瓶子不满,半瓶子晃荡”,他们感觉这些东西,没有填饱肚皮重要。
不惦记着吃,不行啊,一家人,10张嘴,8个孩子像等食吃的小鸟,嗷嗷待哺,就靠爷爷奶奶挣的几个工分。
实际上,爷爷有10个孩子,还伤了两个。缺吃少穿,没钱买药,我有一个叔叔,一个姑姑,没活下来。
当时,我老家人多地少,粮食总也不够吃。半年谷,半年糠,高粱野菜度饥荒。
可能因为长期营养不良,只有我爸个头高大一些,1米75,其余的叔叔和姑姑都是小个子,叔叔们号称1米70。
穿的就更甭提了,新三年,旧三年,缝缝补补又三年。姑姑们要学的一门技术就是补袜子底。
为什么补袜子底儿呢?袜子如果露了脚趾头、脚后跟,舍不得扔掉,用碎布头缝到袜子底,可以再接着穿。
尽管穷得叮当响,爷爷奶奶还是尽力送孩子们上学。就算是没钱买书本,我爷爷也会亲自教孩子认字。
总体来说,我家的人都比较知书懂礼,家里虽然人多事儿多,也是小打小闹。没有闹出“人脑子打出狗脑子”的事儿来!
02 我爸是爷爷家最有出息的人
家里弟弟妹妹多,为了多挣一点钱,我爸和二叔,跑到县里当酱菜铺的学徒,我爸特别用心,学了一手腌酱菜的技术。
二叔嫌当学徒工太苦,给师傅端茶倒水,洗洗涮涮,甚至还要端洗脚水,大冬天,腌咸菜,手冻得跟胡萝卜一样。
师傅吃完晚饭,徒弟才能吃,师傅睡着了,徒弟才能睡,还要听师傅骂骂咧咧,二叔受不了气,也受不了累,就跑回家了。
我爸却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坚持了下来。
后来,我们家的日子越过越好,二婶还说酸话,“咱爹就是偏向大哥,大哥一家子才能住到城里,吃商品粮。”
爷爷一句话,就把二婶堵回去了,“我给了老二机会,是他烂泥扶不上墙,自己没有把握住,能怪谁?”
二婶立马闭嘴了。
别小瞧这门腌菜技术,这可是安身立命的本事。后来,我们县的酱菜,成为地方土特产,流光溢彩,我爸功不可没。
比如说,酱包瓜就是酱菜的极品,历史悠久,据记载,这种酱菜的制作工艺,在唐朝的时候就有。
外面是甜瓜,里面的馅料是杏仁、花生仁、枸杞干、桔饼干、青红丝、姜丝、杂以黄豆、胡萝卜、木耳、香菇等。
切开以后啊,小酱菜晶莹剔透,咸甜相济,香香脆脆,肉嫩味美、酱味浓郁,让你吃了还想吃,特别下饭。
因为我爸是老手艺人,后来进了县酱菜厂,他这个人处事公正,学识渊博,继承了爷爷的衣钵。
所以,三混两混,我爸成了厂长。
“一人得道,鸡犬升天,”我三叔和五叔家的儿子都曾在酱菜厂打工,这也不算任人唯亲,他们只是普通工人,靠劳动吃饭。
当初,我爸凭着这门技术,每月挣到工资,第一时间,就交给爷爷奶奶,用来养弟弟妹妹,甚至帮助弟弟们成家立业。
可以这么说,我爸是爷爷家头号大功臣。没有我爸,就没有叔叔们的美好生活。
你要是问,我爸这么一个超大号的“扶弟魔,”我妈有意见吗?
还别说,我妈真的没意见。
03 我妈是最温柔善良的大嫂
我爷爷识文断字,德高望重,算是我们村子里的有头有脸的人,爷爷的院子很大,种满了桃树,杏树,梨树。
爷爷给他的大儿子,也就是我爸,三媒六聘,娶了村子的“小芳,”就是我妈,住在爷爷家的小西屋。
说真话,我妈就是普通的家庭妇女,但是,我就没见过我妈这样温柔贤惠,善解人意,美丽大方的女子!
我想用世界上最美的语言赞美我妈,都找不出恰当的词语。我妈唯一的遗憾就是只生了我一个女儿,没有生儿子。
最开始,我妈在家里种地,伺候公婆,什么脏活累活都干,从来不跟妯娌们吵架拌嘴,总是吃闷亏,没有掐尖要强过。
从我记事起,我妈没有骂过我,都没有大声说过话,她对小姑子、小叔子也一样,不笑不说话,总是眉眼弯弯,和风细雨的样子。
我奶奶死得早,奶奶不在的时候,最小的姑姑才4岁,长嫂比母,是我妈把小姑姑带大的,小姑姑跟我们家很亲。
当时,二叔去河坝上干活,三叔跟着爷爷下地,四叔、五叔年龄也不太大,在田野里疯跑,顺便打猪草。
叔叔们本来穿的衣服就破,补丁打补丁,被树枝子、荆棘一挂,都是破洞。
五叔一回家,抹了把鼻涕,把破裤子递给我妈,不好意思地说,“大嫂,我的裤子破了,屁股上露了个大洞。”
我妈无奈地说,“受伤没有?以后,出去玩儿,小心点儿,被野枣树扎到怎么办?”
我妈白天下地干活,晚上回家,赶紧洗锅做饭,喂猪喂鸡,等一大家子人吃完以后,还耍刷锅洗碗。
别人都在大炕上呼呼大睡了,我妈还要在油灯下,帮弟弟妹妹缝补衣服,纯粹是承担了老娘的角色。
再往后,就别提了。我爸我妈就像是拉磨的驴子,日夜不休工作,把一大家子支撑起来。
我爸每月挣几十元工资,我妈手里落不到一分,全帮了弟弟妹妹!
我就不明白了,我妈真的没有吵闹过,任劳任怨,当这个大嫂,一般人真做不到。
我爸帮二叔盖房子,娶了二婶儿。
我爸帮三叔盖房子,娶了三婶儿。
我爸帮四叔盖房子,娶了四婶儿。
我爸帮五叔盖房子,娶了五婶儿。
我爸还帮三个姑姑置办了嫁妆,风风光光地把姑姑们嫁了出去。
这里要特别提一句,我五叔家儿子多,一共3个儿子,因为比较困难,我爸额外关照这个小弟弟。
五叔家的堂弟,在县一中上学,就在我家吃住,堂弟第1年高考,没考上,复课费也是我爸掏的,五叔五婶没有掏过一分钱!
但是,五婶也是个知恩图报的,和我妈最投脾气,妯娌俩都没脾气。
后来,我妈为了照顾我爸,搬到了县城,家里的田地都是五叔五婶帮着种地。
地里打下粮食,他们不要一粒麦子和玉米,在村里磨成面粉,直接给我们拉到家里。
所以,我们和五叔亲如一家。
04 我这个独生女是团宠宝贝
那个年月,我的叔叔姑姑家至少都有两三个孩子。我们家只有我这么一个宝贝疙瘩,虽然是个女孩,也被大家高看一眼。
我从10岁上,跟我妈跑到了县城,住在厂子的职工宿舍,我爸这个厂长,唯一的特权就是住了两间房。
我们跟工人一样,也住的是筒子楼,在楼道生火做饭,烟熏火燎,楼道的墙特别黑。
最麻烦的就是,人们要排队上公共厕所,条件真的不算好,还没有乡下住着宽敞。
只不过,我能够在县城上学,受好的教育,所以,我小时候很得意,不管怎么说,我也是城里娃。
老家离县城十五里地,每当我们回老家,叔叔婶婶们就把我宠上了天。
这个说,“县城的女娃娃回来了呀?”
那个说,“咱们小凤越长越漂亮!”
我骄傲地挺了挺小肚皮。
五叔问,“小凤啊,这一次,在班里考第几名?”
我自豪地说,“五叔,我又考了第一。”
五婶说,“小凤啊,中午一定在我家吃饭。我给你蒸肉包子,炸萝卜丸子。”
我一听,哈喇子就流下来了。五婶炸的萝卜丸子,又香又脆,外焦里嫩,简直香极了。
每当我们离开,我爸开的三马车上,就堆满得跟小山一样。
什么花生,小米,绿豆,红薯,土豆,丝瓜,眉豆,南瓜等,叔叔婶婶们恨不得把这些东西都搬到我们家。
当然啦,也有小气的婶子,比如二婶,那就是个抠门蛋,只能沾光,不能吃亏。
二婶嘟囔说,“大哥是挣银钱的人,又不缺这点东西。再说了,五弟他们刚送了粮食。”
可是,二叔厉害呀,把牛眼睛一瞪,“瞧你那点小心眼,咱家盖房子的钱,你还一分了吗?”
二婶立刻不吭声了。
叔叔婶婶们还往我的兜里塞满了炒豆子,梨膏糖,山楂丸等,她们平时不舍得吃的都给了我。
我就是团宠宝贝呀!
05 我在省城安家落户,我妈先走一步
说起来,我的成绩一直不错,是弟弟妹妹们的榜样,毫无悬念,我考上了大学,全家人都乐坏了!
我是老乔家的第1个大学生,也是我们村的第1个大学生。
当时,爷爷还在世,爷爷开心地放了一长串鞭炮,还给祖宗牌位献上了猪头。
他说我这个大孙女,给祖先争光了,家谱上一定要记上我的名字。
我大学毕业后,分配到了省城一家出版社,成了一位编辑。
凡是跟书本打交道的人,在村里人看起来,都了不得,叔叔婶婶们不是喊我“女状元”,就是喊我“文曲星”。
他们觉得我很给他们长脸。
我结婚成家了,丈夫是大学老师,我俩琴瑟和鸣,感情很好,后来,生下了一个大胖儿子。
我爸我妈很开心,我妈帮我们把儿子带到了6岁,我爸就在家乡住着,他们已经有了一套60平的小房子。
再后来,我妈得了心肌梗塞,好人不长寿,坏人活千年。我妈操劳了一辈子,扔下我们,去了天堂。
叔叔们帮我妈办了隆重的葬礼,叔叔婶子都哭得跟孩子一样,外人都不能理解,我家人为什么感情那么好?
因为“人心换人心,八两对半斤。”我妈对小叔子、小姑子一片赤诚,叔叔婶婶们自然知道我妈这个大嫂有多好。
我爸我妈的感情也特别好,我妈走了之后,我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衰老了下去,身体一天不如一天。
他动不动就呆坐着,用手摸着我妈的照片,喃喃自语,“慧芳,你怎么就走了呢?”
慧芳是我妈的闺名,我不放心我爸,把我爸接到我家,我爸住了三个月,又回到了县城。
06 我爸追随我妈,去了天堂,叔叔们帮我爸送葬
我爸也是得心脑血管病去世的,走得很安详。在我爸我妈之前,爷爷早就走了。
这下子,老乔家的擎天柱倒下了。叔叔们在慌乱悲痛之后,谈起了我爸的葬礼问题。
他们做出了一个决定:我爸丧仪的所有花费,因为我是出嫁的女儿,不用我掏,4个叔叔负责。
叔叔们泣不成声,“我们哥四个在,就由我们哥四个,送大哥最后一程!”
难得这次婶子们没有一个说怪话的,连抠门的二婶都没吭声,我爸为这个家庭付出太多了。
到他离开人世的最后一刻,他几乎没有什么存款,只留下老家的一个宅基地。
所有侄子侄女们读书,我爸都帮扶过,我这个做女儿的,反而没有花到我爸多少钱。
还有,我们那儿农村的风俗习惯,如果这一家没有儿子,可以由弟弟们帮助办丧事。
所以,向亲朋好友报丧,搭灵棚,扯孝布,请唢呐班子,一系列繁琐的仪式,叔叔们都操心了。
我只负责在我爸的灵前痛哭就行,几个叔叔都忙得嘴上爆皮儿,长了口疮,双眼通红。
我爸终于下葬了,隆重哀悼,很多侄子侄女都感念他的恩德,哭成了泪人。
乡亲们在旁边围着说,“春生这一辈子没白活!虽然没儿子,侄子侄女,都跟亲的一样!”
等给我爸烧完了三七纸,我看着空旷荒芜的老院子,按说,我可以继承老院子的房子。
可是,我离家乡比较远。回一次老家很困难,再说,我老公老家也有宅基地。
叔叔们帮我爸我妈办了葬礼,入土为安。我打心眼里感激,这里是我的根,但是,我很少回来。
我做了一个决定:我把爸妈的老院子给了4个叔叔,让他们商定,让哪个堂弟住进来,谁住,谁另外掏钱。
后来,五叔家的老二,也就是六堂弟,拿了2万块钱,分给4个叔叔,一人5000元,让他们养老。
那个年月,2万块钱已经不少了。
六堂弟盖了三层楼,我感觉很欣慰。毕竟五叔家,跟我们家关系最好。
07 8年后,我收到了一笔银行转账。
有一天,六堂弟打电话给我,“大姐,您给我一个银行账户,我有用啊。”
我问他,“六弟,你是不是缺钱了?缺钱就说话。”
六堂弟嘿嘿地笑,“大姐说实话,我现在的日子不孬,外出做建筑,挣了不少钱。”
我纳闷儿了,“老六,那你要银行账户干嘛呀?可不能干坏事儿啊!”
六堂弟笑了,“大姐,瞧您想到哪儿去了,我是干坏事的人吗?”
我半信半疑,把一个银行卡号告诉他。
陆陆续续,他给我转了50万!我一下子懵了。
原来呀,我们村子拆迁了,附近盖了个大工厂,占了不少房子和地。
我爸的老院子拆迁以后,总共赔了150万。房屋建筑大概值100万,地皮值50万。
六堂弟这是把50万全给了我呀!那可不成,我说啥也不要。
后来,六堂弟无奈,他说,“大姐这样吧,您拿30万,我拿20万,成不成?”
就这样,六堂弟把30万转给了我。
六堂弟开心地说,“大姐,咱们村搬到附近镇上了,都住上了单元房。您一定要常回来做客呀!”
我笑着说,“一定一定啊。”
大家说我这样做对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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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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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文地址《
4位叔叔为我爸送殡,我拿父母老宅相送,8年后我收到一笔银行转账》发布于2023-8-2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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