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未了｜散文《草木物语》

《草木物语》

文：周政

（树说）

村头有棵老槐树，有村子就有了它。村子已经是千年了。树身有一个大洞，洞大的可以围坐六个人打扑克。不知道从哪一天，树洞供起了香火。鸡鸣五更，天刚露红，老树的香火就旺了起来，就有人冲着老树跪拜磕头，就有人围着老树转圈，嘴里念着祈求。无非是求些升官发财，平安吉祥，无病无灾，孩子上大学找工作啥的，这么说吧，想要个儿子都来求树，这时的老树就是神仙。

村里人真的就把老槐树当成神仙，孩童们在树洞里玩耍，都要遭到村人呵斥。

这些村童有许多是求老槐树给的，凡是求来的，为了好养，名字中多有一个树字，什么树娃，树崽，树妞啥的一大串。

渐渐日长，老槐树上就挂满了红布条，那是求心愿人挂的。远远的看，就成了村头一景。

老槐树有些老了，它年复一年受着香火，却没熬过岁月的风雨又何况它守护着一方土地。

老槐树又是游子的乡音乡愁，无论走多远，还是在异国他乡，老槐树永远伴着他们，有老槐树，家近了。

（树情）

知青点门前有棵老桑树，树下有口水井，村人说，桑树是八仙里的铁拐李栽的，水井是他用铁拐戳出来的。神灵不说，老桑树真高，高的超过屋脊还有一个头。树上筑了十几个老鸦窝，大的都有抬筐大。

一年四季，老桑树一头牵着老村，一头牵着日子。

清晨，老桑树和水井一道醒来。每天村人要做的头件事儿便是挑水。沉了一宿的井水是清澈甘甜的。鸡叫头遍，村人陆续地走出家门，挑水的人在树下排成了队，村街上洒了许多水花，不一会儿，日头就将它们晒干。村人的水缸蓄满水，一天又鲜活起来了。

春天，老桑结了桑椹，红紫个大，老桑树就成了村童光顾的地方，这时的水井就被盖上盖子锁了起来，村人是害怕村童掉进井里。

夜色袭来，蝙蝠上了树，村人端着饭碗，来到老桑树下，有的蹲在井台上，三五撮人凑在一起，饭吃的很香甜。

二憨家在知青点隔壁，他个高脖子细头大嘴大饭量大，他吃饭的碗就是一个泥盆，一顿饭要来回几趟才半饱。他也喜好蹲在井台上吃。那吃相简直就是把饭倒进肚子里，常把我们看呆了。

夏里，老桑树下就是站场，吃罢晚饭的村人就聚在树下纳凉，点上几堆火捂上艾蒿，那青烟徐徐，树下就成了无蚊世界。那时，都唱样板戏，大人小孩都能唱上几口戏，爱拉弦的人，调好了琴音，戏调子就响满夜空。爱听戏的唱戏的凑成了一堆，那些说闲话拉瞎巴的凑成了堆，各有所好，各有所需，专注听戏听闲话瞎巴的就是这老桑树。老桑树听进了太多老街人的光线。每个傍晚，它听风声，听人声，把岁月的印痕蓄在树皮上，天长日久，结成了老茧。